母亲的白露茶

  2024-06-17 15:02          0

“春风树老旗枪尽,白露芽生粟粒匀”。

过了处暑,今年待得太久让人生厌的酷热总算走了。晴雨相间的秋天,是适宜动植物们生长的季节。这个季节里,樱花会开,海棠会开,玉兰花也会开。这个季节,叫“小阳春”。

母亲在这个季节里检验着她的收成,黄南瓜、白冬瓜、红山芋,一趟趟地被她从地里搬回家,在柴房里堆成小山。边上猪栏里两只“八戒”看到这些丰盛的吃食,幸福地打着哼哼。

我知道,母亲在来来的路上,目光还会经常瞄着那片坡地上的茶园。

秋天的茶园也充满生机。经过暑天的蛰伏,茶树们抓住秋天凉爽的日子,修复着被夏天烈日灼伤的身体。一株株嫩芽萌出来,粗壮饱满,长得似乎比春芽还要更带劲。看见这一片整齐有力的芽头,母亲嘴里总会念叨:“多好的茶叶哟,太可惜了。”这句话看起来很矛盾,她想表达的意思是:这么好的茶叶,不摘来炒成干茶,太可惜了。

母亲不会让成熟的农作物烂在地里,被她看上的秋茶也最终会享受春茶一样的待遇。安排好地里的活计,她终于为采茶找到半天时间,通常是在上午。母亲不会像采春茶那样起早,而是要等到八点多,爬上东山的秋阳晒到茶叶地,野草梢头的露水都随着山风燥了,她才开始采茶。“绿茶本来就性凉,带露水的茶寒气更重,喝了肚皮受不了。”母亲坚守着外婆传下来的一套“茶经”。

家乡采秋茶的人不多,一年的口粮茶,早在春天都准备好了。母亲也不会采太多,挑挑选选,只采一蓬树上最好的芽头。半天下来,茶园走了个遍,茶篓才刚刚装满。

父亲晓得母亲的心思,这天会早早地从山上收工回家,炒茶的任务等着他来完成。炒这一锅秋茶,对父亲来说,是可以当作消遣的活动,没有春茶那么大的工作量,也不需要赶时间。晚饭后,母亲在灶下把火,父亲在锅台忙碌,爆草(即大火爆炒,当地将鲜叶称为草籽)、揉捻、摊青、辉锅,炒茶的技艺早已形成肌肉记忆。

“凉风白露夕,此境属诗家。”渐渐老去的乡村,猫睡了,狗也不叫,月光如水,秋夜静谧安详。父母亲不懂诗,但我知道,那个炒茶的秋夜,两个人的心情愉悦而放松。

炒好的白露茶,只有一斤左右,被母亲用带着拉链的茶叶袋分装好,放在石灰缸里收气。再过几天就是中秋和国庆,几个孩子远的近的,在城里或是乡下,总有一个节日会有时间来看望他们。通常是在吃过中饭后,母亲就会拿出一袋白露茶,像当年拿出珍藏的糖果哄孩子一样:“我这里有好东西,带点回去尝尝。”

(作者系杭州市政协经济委员会副主任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