邦东是普洱茶的重要茶区,隶属于云南省临沧市临翔区。虽说离临沧主城区不远,但是由于路况不好,抵达邦东茶区的核心地带,仍然需要两到三个小时。在漫长的历史岁月里,澜沧江见证了邦东茶的起源,见证了邦东茶的生长,也见证了邦东茶走向繁荣,触摸时间的光斑,这种沧桑的变迁,不由得让人感慨万干。
大河在下面流消,人们在山中生活。邦东茶区的地形地貌,难找一块平整的地块,几乎所有的地域都带有一定的坡度,有的地方比较陡,人在上面行走都很吃力,有的地方则要平缓一些。那些日夜伴随着邦东茶的人们,便是在这种倾斜的坡度上生息繁衍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最后创造了现在我们所看到的带有传奇般色彩的邦东茶。
入邦东的路,总是弯来绕去的,很少有笔直的路段。从临沧城出发,走四十分钟左右的路程,便抵达五老山的山梁之上。站在这里,身后是处于盆地的临沧城,前面是巨大的河谷地带,在能看得见的最远的区域,便是邦东茶区。秋冬时节,站在这里跳望,能看得到澜沧江上空的云海,沿着河谷绵延、攀升。不过,由于距离比较远,云海看起来,不是那么的宏伟壮观,相反是显得比较渺小。但不论怎么说,看得见的,就是希望;看得见的,心里的预期就感觉近在咫尺。
李家组离邦东乡政府四五公里左右,是邦东村所辖的一个村民小组,寨子里的人大多数姓李,全村106户人家400多口人。这些年来,随着茶叶价格的飞涨,很多农户做起了茶叶,也正因为这样,李家组的寨子逐渐呈现出沿公路两侧分布的特点。
李正德算得上是我的老朋友,认识他已经有两年左右,我还是第一次拜访他的故乡。李正德的个头敦实,身材挺拔,是农村人常说的那种质量上乘的劳动力。他是土生土长的李家组人,家里有茶地60多亩,其中直径16公分以上的古树120多株,近年来每年经济收入都在20万元左右,在李家组,这样的经济收入属于中上水平。从这个侧面,不难看出,茶叶给李家组带来的经济发展是巨大的,很多人通过发展茶叶产业,走向了致富的道路。
曼岗村的茶,是岩石与茶树共生的极致。曼岗,是邦东乡下辖的一个行政村,与邦东村的李家组毗邻。我们从李家组出来,不几分钟,就走进了曼岗村的地界。在曼岗村,我们行走的目的地是智德鸿昌茶厂。茶厂的创世人,是贵州籍的张广义先生。他是个温文儒雅,耐性极好的人,和他交谈,总会生出一些愉悦之感。
磅礴的大山,在澜沧江之侧静静地蛰伏着。时光回到2009年,那时的张广义已经在茶行业里跋涉了九个年头。那一年,他和往常一样,在茶山奔走,寻找鲜叶、加工茶叶。当张广义路过曼岗村的时候,他被分布在公路两旁的古茶园迷住了。他看见无数的光滑的石头之上,是充满虬枝的古树茶,是翠绿的茶叶。张广义在此次的奔走中,停了下来,在曼岗村深入考察,试着加工鲜叶,试着品尝这里的茶叶品质。一去一来,三个年头过去了。经过对普洱茶产区和市场的系统考察后,2012年,张广义决定在曼岗村建厂做茶。张广义说,之所以直接将茶厂建在曼岗村,主要考虑以打造小众山头茶中高端产品为主。茶厂建立后,经过多年的市场推广,曼岗石生茶的概念逐渐被打造出来;现在,石生茶,在业界已经是一个十分常见的高频词。
在过去8年的时间里,曼岗村的茶价翻了10倍,张广义介绍,今年曼岗古树的收购价与2019年基本持平,中小树略有回落。今年一芽二叶的价格为130元/公斤,一芽二至四叶为120元/公斤,再往下根据粗老程度为80-100元/公斤,古树茶的价格与去年基本持平。“能带动这个地方的经济,大家一起共同致富,是我们应该做的,我们也是靠这个地方发展起来的。”张广义如此表示。
在曼岗古茶园游走,我仿佛听到了岩石和茶树在深处交谈,互诉衷肠;
仿佛听到那些来自千年之前的光滑的岩石,在宁静处,发出深情的呐喊和表达;仿佛看到那些勃勃生长的茶树,在春天里散发出的渴望和热切。我一边行走,一边打量着这些南方的“嘉木”,不知不觉间,我看见夕阳已经挂在西边的天空中,它金色的光芒,在柔软之中照耀着茶树,照耀着我们,照耀着世间的万物。
夕阳移动的速度,比之前显得更快;群山的线条,比之前显得更加明显。我们赶路的脚步,比之前快了许多。现在,我们要去的昔归,是山谷的纵深之处,是河谷的底部。
左拐弯,右拐弯,经历了无数的弯道之后,我们在黄昏时分,抵达了昔归村,准备夜宿昔归寨。我们的老朋友临沧市茶叶协会会长马骁,正在忙着收购昔归茶鲜叶。看鲜叶、看秤杆、做记录……马骁忙得不亦乐乎,都来不及和我们打过多的招呼。我们就在院子里,走走转转,跳望近处的澜沧江,凝视周围漫山遍野的昔归茶。
马骁除了是临沧市茶叶协会会长之外,更是临沧市健身茶叶有限公司董事长,多年来,他的公司一直专注于冰岛茶和昔归茶制作和销售,在业界的名声很大。马骁认为,古茶树的采摘方式需要更新,目前一些茶山的采摘方式很不好,甚至有掠夺式采摘的现象出现,夏茶要让茶树生长,秋茶以养为主、以采为辅,这样做的目的是让春茶增长、增产,在今后的工作中,临沧市茶叶协会将加强古茶树采养方面的指导,促进科学采茶方式的形成。
因临近江边,海拔较低的缘故,与李家组、曼岗村相比,昔归村的古树茶采摘已经接近尾声。为了做好昔归茶,马骁已经在气候炎热的昔归村驻扎了十多天,每天起早贪黑,每天试喝新茶。马骁说,每天试喝样茶都在40多泡左右,而且每泡样茶差不多要喝8道左右,他笑着说: “每天要喝这么多新茶,没有一个好的身体,还真做不了好茶。”马骁幽默风趣,却又不苟言笑,在冷静的语句叙事背后,常常是一些深思熟虑的见解,他认为推动一个地方经济发展的常见方式有两种,一种是政府推动,一种是市场推动,只有这两种推动有机结合起来,才会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。
备受世人追捧的昔归古树茶,产自忙麓山。不过,忙麓山并不只归属于昔归村民小组,而是为昔归、荒田两个村民小组所共有。在集体化时代,昔归、荒田同属一个生产队,直到1978年才分成两个生产队。第二天早晨,我起了一个大早,趁着江边的气温还没有升起来,便来到了忙麓山古茶园。
停下车,沿着栈道,我从河谷的最低部开始往上爬。栈道两边的茶园里,到处是采茶的人们。他们有的来自普浑市,有的是来自临沧市。总之,有远道而来的,也有近在咫尺的。不过,在茶地里,很少会遇到茶园的主人。他们现在的劳作方式已经发生了很大改变,大多数制茶的环节都请工人做。
在风中,茶园里的茶树扬起茶浪,一波一波地涌来,又一波一波地消逝。这时,我站在古茶园里,像极了一个到中流击水的人。连绵起伏的忙麓山古茶园,种植面积有五六百亩左右,昔归、荒田的村民几乎家家户户都在这里有茶园,只是或多或少而已。
历史上,由于昔归处在河谷的纵深处,交通极为不便,抵达临沧城,是一件十分吃力的事情;再退一步说,即便是赶一趟邦东街都很困难。有些人,不堪这种艰难困苦,从昔归迁徙去了别处。这些年来,由于国家持续实施扶贫开发战略和昔归茶的名扬四海,使得昔归发村生了巨大的变化,村里几乎家家户户盖起了小洋楼,进村入户、出村到乡的道路也逐渐修了起来。
昔归茶、那罕茶、曼岗茶,被誉为“邦东三杰”,其中,名气以昔归茶最大,那罕茶次之,曼岗茶最末。这些年来,昔归茶也面临着一些兴起之后的困惑,除了气候原因之外,过度采摘等因素的交织,导致了忙麓古茶园的生态面临一定的挑战。希望这种情况能尽快得到解决,让昔归茶回到自然、和谐地循环之中,保持它永恒的光泽和活力。
站在忙麓山古茶园,看奔流的澜沧江,是一种自在的享受。当我看见绿色澜沧江时,我才真正意义上地理解了那句“春来江水绿如蓝”的唯美意境……
时间无声,却总是很快。一转眼,差不多又到了日暮时分。我们本来还想在昔归多待一会,可是想起回临沧的路弯来绕去的,便只好依依不舍,离开昔归,离开邦东,朝着临沧方向走去。夕阳从我们的前方照来,给我们的车留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身影,这种情形我们此刻的心境很吻合。我们的人虽然已经离开了昔归、离开了邦东,但是我们的心却深深地留在了那里,扎在了那里的山河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