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4-06-17 15:02          0

     近来因为在山里常常看到茶园,不禁想说点与茶有关的零碎话儿。茶树,是一种躯干矮小的植物,这是我早年所不知道的。在我那时的想象中,他是和桑槐一样高大的植物。直到两三年前,偶然在某山路旁看见了,才晓得自己以前的妄揣的好笑。世间的广大,我们所知道的、意想的,实在不免窄小或差误的太远了。“辽东豕”一类的笑话,在素号贤博者,也时或无法免除的吧。

    自然,物品味道的本身,是很有关系的;但最大的原因,还是因为日常的应用的太普遍了吧,喝茶的情趣,无论如何,总来不及喝酒的风雅。这当然不是说自来被传着关于它的逸事、隽语,是连鳞片都找不出来的。譬如“两腋生风”,“诗卷茶灶”,这都是值得提出的不可淹没的佳话。但我们仍不能说酒精是比它有力的大占着俊雅的风头的。举例时无须乎,我们只要看诗人们的文籍中,关于“酒”字的题目是怎样多,那就可以明白茶是比较不很常齿于高雅之口的东西。话虽如此说,但烹茗、啜茗,仍然为文人、僧侣的清事之一。不过没有酒得力罢了。

    咏到茶的诗句,合拢起来,自然是有着相当的数量的;可是此刻我脑子里遗忘得几等于零。翻书吧,不但疏懒,而且何必?我们所习颂的杜牧的“今日鬓丝禅榻畔,茶烟轻落花风,”虽然是说到茶的烟气的,,但我却很爱这个诗句,并因之常常想起喝茶的滋味。“从来佳茗似佳人”,这是东坡的一句绮语。我虽然觉得它比拟的颇有些不类之诮,但对于茶总算是一个光荣的赞语吧。不知是那位风雅之士,把此语与东坡另一句“欲把西湖比西子”作起对来。悬挂在西湖的游艇中。这也是件有趣的事吧。

    岭表与江之南北,都是有名的产茶地方。因为采撷的工作者,大都是妇女的缘故吧,所以采茶这种风俗,虽没有采莲、采菱等,那样饶有风韵;但在爱美的诗人和民间的歌者,不免把它作了有味的题材而歌咏着。屈大均所著的广东新语中,录有采茶歌数首,情致的缠绵,几于使人不敢轻视其为民间粗野的产品。记得幼时翻过的《岭南记事》里面,也载着很逗人爱的十二月采茶歌。某氏的《松萝采茶词》三十首,是诗坛中吟咏此种土俗的洋洋大著吧。就诗歌本身的情味来说,前两者像较胜于后者(这也许是我个人偏颇的直观吧?),但后者全有英文的译词(见曼珠大师所著的《英汉文学因缘》Chinese-EnglishPoetry)于声闻上,总算来得更为人所知了。

    双双相伴采茶枝,细语叮咛莫要迟。
    既恐梢头芽欲老,更防来日雨丝丝。
    今日西山山色青,携篮候伴坐村亭。
    小姑更觉娇痴惯,睡倚栏干唤不醒。
    随便录出两手在这里,我们读了,可以晓得一点采茶女的苦心和憨态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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