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里没有引人注目的碧瓦朱檐,也不像老舍茶馆那般熙熙攘攘,但它的隐秘和安静却吸引着每一个经过的人驻足,想对那扇鲜有人出入的墨色大门背后一探究竟。
两次去“孝文家”喝茶,印象都尤为深刻。第一次在初夏的黄昏,我们从南后街拐入文儒坊,夕阳的余晖斜斜地洒在“孝文家”的外墙上,回望来时的路,蜿蜒的小巷不见尽头,外头南后街的人声鼎沸变得遥远,时间仿佛就此凝住了,除了“清”、“静”这样的字眼,脑海中已浮现不出其它。第二次去是“说走就走”的决定,没想到路上遭遇倾盆大雨,正犹豫是否打道回府时,接到对方电话,说是可以到坊口接我们,顿时心里的失落感一扫而空,冲着这份贴心,再恶劣的天气也阻止不了我们了。
在雨天赴“孝文家”真是别一番心境。穿过和通湖路相连的文儒坊牌坊,踏着被雨水打湿的凹凸不平的青石板,高耸的白色围墙,青灰色屋檐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青苔味。走近“孝文家”,漆黑的木门与周遭的白墙灰瓦十分契合,自然地勾勒出一幅烟雨朦胧的中国水墨画。细看大门轮廓,一只展翼的蝙蝠映入眼帘,在中国传统的寓意中,“蝙蝠”蕴含着吉祥之意。
迈过门槛,一堵照壁立在面前,虽不过两米的距离,却让人毫无压迫感,墙壁的正中开了一扇弧形的花窗,通透感极好。朝里望去,纵深狭长的大厅尽落眼底,倘若从里往外瞧,一幅古香古色的油墨画映入眼前,一只彩陶花瓶中错落有致地插着些许古朴苍劲的树藤,藤条末端冒着嫩芽,盛开的花朵零星点缀着,似乎在孤芳自赏,再衬上两只铜色的古典门扣,令人忍不住想要定格这动人的一幕。
“孝文家”的风格走中式现代路线,布局简约明亮。偌大的正厅中最为抢眼的是一张可容纳十多人的长桌,搭配上明式木椅,非常适合于公司股东会议或小型活动等。大厅的西侧开辟成两个独立私密的茶厢房,只提供给有预约的客人。“孝文家”并不对外开放,而是采用会员准人制,会员通常得提前预约才能安排妥当,这也是“孝文家”为何没有门庭若市景象的原因。
在我们每日奔忙的喧嚣都市,总有一些场所如渊博沉稳的长者一般,安然隐逸其间。这里的时空似乎从未被外界的纷繁快捷打扰过,休憩其中,会让人忘却尘世。在这里喝茶,门外是闹市丛林,门内是隽永浑然。然而,喝完茶出来,置身蒸腾的车水马流之中,会有片刻的迷惑,需要攒点力气才能从刚才喝茶的情境中抽身而出。
尤其当夜幕降临时,燃起灯光,一盏盏简约现代的“鸟巢”灯散发着柔和暖光,将“孝文家”营造得温馨静谧。煮上一壶好茶,不论是私享,还是与朋友们聊天品茗,都是无比惬意的时刻。
这里老店新店林林总总,构筑了福州城曾经和现在最繁华的区域,“孝文家”是这片商圈里难觅的清静之所。主人王聿心很早以前就喜欢茶,这些年,他虽然也曾有过别的生意,但一直没有把茶扔下。“孝文家”成为他的办公场所,也是他与商界朋友的休闲场所。
很多人对“孝文家”的好印象来源于王幸心。王聿心性格平和安静,喜欢中国传统文化,一把古琴和一整面摆放着《诗经》、《论语》等各种国学书籍的书架就是最好的证明。他每年都会前往武夷山辟谷修行,他说这是让自己学习慢,就如同喝茶一般,慢慢嘬,细细品,不惊不激。有人说,安静是一种生产力。的确,人只有安静下来,才能高效高产。同样,与陛格安静的人交往,也能滤去自身浮躁。
他凭啥叫“牛栏坑扛把子”:坐拥最多山场,300年岩茶技艺传家
茶,这片神奇的树叶,从它被人发现伊始就深深打下了“微地域”的烙印。
能出产绝顶好茶的那方土地,无论海拔的高低、土壤的构成、光照时间的长短、降雨量的多少、还是共生植物的品类……都是上天造物时费了一番思量的杰作。
而这些小产区的拥有者们,在当代人看来,更无疑是上天青睐的宠儿,因为他们拥有的不光是项级茶品的产地光环,更是手握一把财富之匙。
武夷山,号称三十六峰,九十九岩。连绵的岩崖与群峰,形成了壮丽的景观,也在岩坑之间形成了众多微妙的“小气候”与“小环境”。因此,复杂多样的地质,让武夷岩茶的“山场”特性,在六大茶类中格外突出。
“正岩”、“半岩”、“洲茶”就是历代茶人们根据山场的优劣,所划分出的产地等级。在正岩山场中,要细数个中鼎鼎有名者,总避不开“三坑两涧”之“牛栏坑”。而如今因占据牛栏坑山场最多,而被人戏称为“牛栏坑少坑主”的,却是一位年仅30出头的制茶人一陈孝文。
谁是陈孝文?百年制茶世家的当代传人
要问谁是陈孝文,先得从武夷岩茶著名的制茶世家,陈氏家族说起。在武夷山,以茶为生的种植者、经营者数以万计。但要说起陈氏家族,那懂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耳闻。
拥有近300余年的制茶历史,在旧时制茶工艺被视为一项秘技、严格遵守“传内不传外”规矩的年代,陈氏一族算得上是武夷山鼎鼎有名的制茶世家,而且代代翘楚。
现世可以追溯的陈氏家族中最被人敬仰的传奇茶人之一,便是陈书省。他生于清末,精于审评,有书记载,“武夷岩茶,只要让陈书省嗅闻、品啜三四道,其产地、品种、等级就闪在他的脑际,不讲百分百,至少也是八九不离十”。就连武夷岩茶泰斗姚月明都曾主动拜于其门下学茶。
而陈氏一族最近一段的传奇,则由新一代的制茶人陈孝文开启。他最为人称道的,便是在2006年,时年24岁的时候,被评为首批国家级非遗武夷岩茶制作工艺传承人,与年长他许多的王顺明、叶启桐、陈德华、刘国英等名家同获殊荣。
可以说,在武夷岩茶的工艺上,陈氏家族的制茶技艺是传承历史颇为悠久、水准评价堪称上乘的一支。而陈氏一族成为“牛栏坑扛把子”的缘起,则要追溯到上世纪80年代。
牛栏坑今昔对比,天差地别
“牛肉”,肉桂茶中目前市场热度最高的一个品类,只产自地窄岩稠的牛栏坑。市场上“牛肉”的普遍价格在数千元~数万元/斤之间,而个别“牛首”(也就是“牛肉”中最高级别)甚至价格飙到十几万元/斤以上。
而牛栏坑零散分布可供种植茶树的土地面积,最多不过70余亩,一年产出也不过3000余斤,其中“牛首”最多几十斤。所以,牛栏坑真算得上一个“寸土寸金”之地。
但充满戏剧性的是,这么一块风水宝地,早在上世纪80年代初的时候,却曾经陷入过一段“无人认领”的窘境。那时候的“价值观”不讲求“山场”,很多地方种田不种茶,多数茶产地,甚至三坑两涧这样的核心名岩居然都处于一种半荒芜的状态。
直到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,政府号召茶农在牛栏坑、慧苑坑这些正岩茶的核心产区重新开辟茶园。当地的老百姓当时都处于一种极其不情愿的情绪当中。
原因并不难解释:首先,核心名岩几乎都地处旅游区的游览沿线,稍有疏忽,就有可能被游客踩坏,不好管理;第二,坑涧本身土地面积总量不大,总体产量不高;第三,地势崎岖、难连成片,种植起来也有难度。
但其实归根结底,还是“去个性化”、“统购统销”的几十年,把茶叶品种的“个陛”,以及山场的“个性”统统都去掉了。而文化与传承的断层,以致当时的人们忽略了坑涧山场的宝贵之处。牛栏坑这颗明珠就这样被暗投街市。
还好,这只是一个短暂的插曲,而牛栏坑的重振过程中,陈孝文的父亲,陈墩水做出了相当的贡献。
激荡80年代,陈氏家族执掌牛栏坑
陈墩水,陈氏家族上世纪50年代出生的制茶人。而从陈书省到陈墩水,也已经是第四代传人。拿他自己的话来说,原本就是“一介茶农”,但赶上了改革开放的时代浪潮,他不以为意的个人决定,却左右了今日牛栏坑的格局。
在陈墩水看来,地不要钱,苗也不要钱,不过是花点力气,能亏到哪里去?没有多想,陈墩水就直接领了茶苗把牛栏坑里其中的一块地认领了。“其实种上也就是两个晚上的工夫。”
紧接着,天心岩茶村村办茶厂在1986年成立,高中学历的陈墩水是当时村里的最高学历,自然被推选为首任茶厂厂长,此后,他又创办了天心岩茶村的第一个民办茶厂,搞起了承包。
那个时候种植一亩茶山的茶苗要600块钱,这在当时是笔不小的数目,即使有人掏得出这个钱买茶苗,但是刚刚改革开放,种出来的茶叶也不知道卖给谁,很少有 人敢于尝试。在没有游戏规则的上世纪80年代,人人都在摸着石头过河,很幸运,勇于冒险的陈墩水,抢改革先机的这一步险棋,又走对了。
很快,到了上世纪80年代末、90年代初,市场化完全放开,私人、客商都开始自己来收茶青,茶叶的品质也逐渐和山场的区别、工艺的高下开始挂钩了,牛栏坑的优势终于日益显现出来。而经过多年的开辟,此时陈墩水家的牛栏坑山场几乎已经占了大半。
而当年那个复杂的年代,那些曾因为嫌弃坑涧难种跟“半岩”、“洲茶”产区低价换地的、还有因为赌博把自己那块地输给对方的人……也很快在山场备受追捧、岩茶价格飙升的90年代末、2000年初,领悟到了锥心之痛。
你可以说这是“时势造英雄”,也可以说是“命好、运气好”。不过,唯一可以确定的是,若无世代做茶的虔诚与坚持,纵有好运,也不一定会被砸中。
“牛肉”:陈氏家族百年功力的最佳佐证
很难说得清楚,在牛肉从默默无闻(注:统购统销时的收购不区分品种,做好了的叫“名岩名丛”、做差一点叫“普通名丛”(上中下),再次等就只能叫“品种”),到名声大噪的这十来年中,到底是牛栏坑成就了陈氏家族,还是陈氏家族成就了牛栏坑。
“三坑两涧”的山场优势已经无须多言,但若非要在这些名岩坑涧中分个伯仲高下,给各个山场产出的岩茶珍品排个高低次序,其实也不太科学。
但毫无疑问的是,“牛肉”的市场热度在进入2000年以来,一直是最高的。甚至有一些原本就出身不错的山场,做工也堪称一流的正岩肉桂,也在冒充“牛肉”。“牛肉”在消费者心目中的地位,可见一斑。
“牛肉”让人印象深刻的原因,除了牛栏坑山场的出类拔萃以外,做青、烘焙等制作工艺的加持,也保证了优质山场的优质原料得以最充分的发挥。
而拥有最多山场的陈孝文家族,在这十多年来,左右了存在于市场上的最大量的“牛肉”的品质和口碑。可以说,“牛肉”今天在市场上的备受追捧,与陈氏家族若干年的不懈经营和工艺保障也密不可分。
把最好的原料,做出最好的滋味,并受到最广大的市场的欢迎,这既是传统工艺在市场检验中的一次胜利,也是陈氏家族百年不断的技艺功力的最好佐证。